• 次潼关先寄张十二阁老使君

    韩愈〔唐代〕

    荆山已去华山来,日出潼关四扇开。
    刺史莫辞迎候远,相公亲破蔡州回。
  • 池上絮

    韩愈〔唐代〕

    池上无风有落晖,杨花晴后自飞飞。
    为将纤质凌清镜,湿却无穷不得归。
  • 应科目时与人书

    韩愈〔唐代〕

      月日,愈再拜:天地之滨,大江之濆,有怪物焉,盖非常鳞凡介之品匹俦也。其得水,变化风雨,上下于天不难也。

      其不及水,盖寻常尺寸之间耳,无高山大陵旷途绝险为之关隔也,然其穷涸,不能自致乎水,为獱獭之笑者,盖十八九矣。如有力者,哀其穷而运转之,盖一举手一投足之劳也。然是物也,负其异於众也,且曰:“烂死于沙泥,吾宁乐之;若俯首贴耳,摇尾而乞怜者,非我之志也。”是以有力者遇之,熟视之若无睹也。其死其生,固不可知也。

      今又有有力者当其前矣,聊试仰首一鸣号焉,庸讵知有力者不哀其穷而忘一举手,一投足之劳,而转之清波乎?其哀之,命也;其不哀之,命也;知其在命,而且鸣号之者,亦命也。

      愈今者,实有类于是,是以忘其疏愚之罪,而有是说焉。阁下其亦怜察之。

  • 祭鳄鱼文

    韩愈〔唐代〕

      维年月日,潮州刺史韩愈使军事衙推秦济,以羊一、猪一,投恶溪之潭水,以与鳄鱼食,而告之曰:

      昔先王既有天下,列山泽,罔绳擉刃,以除虫蛇恶物为民害者,驱而出之四海之外。及后王德薄,不能远有,则江汉之间,尚皆弃之以与蛮、夷、楚、越;况潮岭海之间,去京师万里哉!鳄鱼之涵淹卵育于此,亦固其所。今天子嗣唐位,神圣慈武,四海之外,六合之内,皆抚而有之;况禹迹所揜,扬州之近地,刺史、县令之所治,出贡赋以供天地宗庙百神之祀之壤者哉?鳄鱼其不可与刺史杂处此土也。

      刺史受天子命,守此土,治此民,而鳄鱼睅然不安溪潭,据处食民畜、熊、豕、鹿、獐,以肥其身,以种其子孙;与刺史亢拒,争为长雄;刺史虽驽弱,亦安肯为鳄鱼低首下心,伈伈睍睍,为民吏羞,以偷活于此邪!且承天子命以来为吏,固其势不得不与鳄鱼辨。

      鳄鱼有知,其听刺史言:潮之州,大海在其南,鲸、鹏之大,虾、蟹之细,无不归容,以生以食,鳄鱼朝发而夕至也。今与鳄鱼约:尽三日,其率丑类南徙于海,以避天子之命吏;三日不能,至五日;五日不能,至七日;七日不能,是终不肯徙也。是不有刺史、听从其言也;不然,则是鳄鱼冥顽不灵,刺史虽有言,不闻不知也。夫傲天子之命吏,不听其言,不徙以避之,与冥顽不灵而为民物害者,皆可杀。刺史则选材技吏民,操强弓毒矢,以与鳄鱼从事,必尽杀乃止。其无悔!

  • 谒衡岳庙遂宿岳寺题门楼

    韩愈〔唐代〕

    五岳祭秩皆三公,四方环镇嵩当中。
    火维地荒足妖怪,天假神柄专其雄。
    喷云泄雾藏半腹,虽有绝顶谁能穷?
    我来正逢秋雨节,阴气晦昧无清风。
    潜心默祷若有应,岂非正直能感通!
    须臾静扫众峰出,仰见突兀撑青空。
    紫盖连延接天柱,石廪腾掷堆祝融。
    森然魄动下马拜,松柏一径趋灵宫。
    粉墙丹柱动光彩,鬼物图画填青红。
    升阶伛偻荐脯酒,欲以菲薄明其衷。
    庙令老人识神意,睢盱侦伺能鞠躬。
    手持杯珓导我掷,云此最吉余难同。
    窜逐蛮荒幸不死,衣食才足甘长终。
    侯王将相望久绝,神纵欲福难为功。
    夜投佛寺上高阁,星月掩映云曈昽。
    猿鸣钟动不知曙,杲杲寒日生于东。
  • 湘中酬张十一功曹

    韩愈〔唐代〕

    休垂绝徼千行泪,共泛清湘一叶舟。
    今日岭猿兼越鸟,可怜同听不知愁。
  • 湘中

    韩愈〔唐代〕

    猿愁鱼踊水翻波,自古流传是汨罗。
    蘋藻满盘无处奠,空闻渔父扣舷歌。
  • 谴疟鬼

    韩愈〔唐代〕

    屑屑水帝魂,谢谢无馀辉。如何不肖子,尚奋疟鬼威。
    乘秋作寒热,翁妪所骂讥。求食欧泄间,不知臭秽非。
    医师加百毒,熏灌无停机。灸师施艾炷,酷若猎火围。
    诅师毒口牙,舌作霹雳飞。符师弄刀笔,丹墨交横挥。
    咨汝之胄出,门户何巍巍。祖轩而父顼,未沫于前徽。
    不修其操行,贱薄似汝稀。岂不忝厥祖,靦然不知归。
    湛湛江水清,归居安汝妃。清波为裳衣,白石为门畿。
    呼吸明月光,手掉芙蓉旂。降集随九歌,饮芳而食菲。
    赠汝以好辞,咄汝去莫违。
  • 后十九日复上宰相书

    韩愈〔唐代〕

      二月十六日,前乡贡进士韩愈,谨再拜言相公阁下:

      向上书及所著文后,待命凡十有九日,不得命。恐惧不敢逃遁,不知所为,乃复敢自纳于不测之诛,以求毕其说,而请命于左右。

      愈闻之:蹈水火者之求免于人也,不惟其父兄子弟之慈爱,然后呼而望之也。将有介于其侧者,虽其所憎怨,苟不至乎欲其死者,则将大其声疾呼而望其仁之也。彼介于其侧者,闻其声而见其事,不惟其父兄子弟之慈爱,然后往而全之也。虽有所憎怨,苟不至乎欲其死者,则将狂奔尽气,濡手足,焦毛发,救之而不辞也。若是者何哉?其势诚急而其情诚可悲也。

      愈之强学力行有年矣。愚不惟道之险夷,行且不息,以蹈于穷饿之水火,其既危且亟矣,大其声而疾呼矣。阁下其亦闻而见之矣,其将往而全之欤?抑将安而不救欤?有来言于阁下者曰:“有观溺于水而爇于火者,有可救之道,而终莫之救也。”阁下且以为仁人乎哉?不然,若愈者,亦君子之所宜动心者也。

      或谓愈:“子言则然矣,宰相则知子矣,如时不可何?”愈窃谓之不知言者。诚其材能不足当吾贤相之举耳;若所谓时者,固在上位者之为耳,非天之所为也。前五六年时,宰相荐闻,尚有自布衣蒙抽擢者,与今岂异时哉?且今节度、观察使及防御营田诸小使等,尚得自举判官,无间于已仕未仕者;况在宰相,吾君所尊敬者,而曰不可乎?古之进人者,或取于盗,或举于管库。今布衣虽贱,犹足以方乎此。情隘辞蹙,不知所裁,亦惟少垂怜焉。

      愈再拜。

  • 送王含秀才序

    韩愈〔唐代〕

      吾少时读《醉乡记》,私怪隐居者无所累于世,而犹有是言,岂诚旨于味耶?及读阮籍、陶潜诗,乃知彼虽偃蹇,不欲与世接,然犹未能平其心,或为事物是非相感发,于是有托而逃焉者也。若颜子操瓢与箪,曾参歌声若出金石,彼得圣人而师之,汲汲每若不可及,其于外也固不暇,尚何曲之托,而昏冥之逃耶?

      吾又以为悲醉乡之徒不遇也。建中初,天子嗣位,有意贞观、开元之丕绩,在廷之臣争言事。当此时,醉乡之后世又以直废吾既悲醉乡之文辞,而又嘉良臣之烈,思识其子孙。今子之来见我也,无所挟,吾犹将张之;况文与行不失其世守,浑然端且厚。惜乎吾力不能振之,而其言不见信于世也。于其行,姑分之饮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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